豆花

我這個女人，除了和一般女人一樣喜歡兩種花--『有錢拿去花』、『給錢隨便花』之外，我還喜歡一種實際的『花』，那就是豆腐花。是的，我喜歡吃豆腐花，眾多甜品當中，它就像是心目中最恆久的情人，不時要品嚐回味一下。現在冰品甜品林立，都沒有一個像豆腐花一樣在我心裡有一個特別的位置

豆腐花也被稱作豆花、豆腐腦兒。是豆漿加工後凝結軟軟滑滑的果凍狀。本身就只有豆香味兒，需要調味進食。基本上是南甜北咸西南辣。我是南方人，只有跟隨祖宗的腳步把它當甜品。小時候在家鄉吃的只有簡樸的白糖漿，但那時年紀還小並不懂得欣賞豆腐花的美味。幾歲開始喜歡吃已經不可考，但是真的發現豆花好吃是念大專後。

小時候家鄉吃的豆花是古早味，聽說是老闆自己手做的，帶著一些石膏的微澀口感。也就因為那微微的澀，豆花也就成不了我的最愛。雖然如此，但偶爾還是回想來一碗。那時沒有塑料容器，老闆都是用瓷碗裝著熱騰騰的豆花。可能是喜歡裝著豆花的木桶被掀開熱氣騰騰白煙裊裊的瞬間，臉蛋被夾帶著豆香和木桶香的蒸汽微微熏燙的感覺。或是喜歡看到白白滑滑的豆花被老闆用熟練的手法勺進碗裡卻沒弄破豆花的神技。白糖漿淋在豆花上閃著晶亮的光芒，也是是覺得享受。也許是因為以上所有的原因，久不久總要光顧一回。現在的人喜歡在豆花加上很多配料，但是我是最愛原汁原味古早吃法，給我白糖漿黑糖漿即可。其他是多餘，可有可無。

我是來到KL之後才發現家鄉老字號的豆花好吃。進入了90年代末，人用了健康為理由用奇怪的凝結劑代替了石膏，豆腐花也沒有口感。雖然有了白糖和黑糖的選擇，但是連鎖店工廠的機器大量的生產卻讓豆花不再有生命，更遭的是還帶著一種隱約的微酸。開始知道豆香味、懂得吃豆香的我，悵然若失。唯有茨廠街的老子號還可以入口，可是塑膠容器卻讓口味似乎差了那麼一點點。想念豆花時，還是要無奈的去吃，希望奇蹟出現，找到我要的味道。

回到家鄉想找會味道，才發現那豆花檔行踪渺渺。人就是這樣，在的時候不自知它的好，不在的時候才會嘆可惜。

最近家附近一家打著南馬美食的食肆開業，迫不及待就去品嚐。食物果然是南馬的味道，很對我胃口。偶然發現它們早餐午茶餐牌上有豆花，二話不說即刻點菜。上來看到裝在瓷碗裡滑美晶潤的豆腐花，真是感動不已。吃的時候心想味道是不是也是『他鄉遇故知』，還沒來得及回神，已經-- 啊！真的是我小時候吃的味道！它的豆花不碎不酸，糖漿晶潤順喉。老公不信那麼好吃，呷了一口之後也成了它的粉絲。說起豆花，它也真讓我對一個同學忘不了。

這個小學同學姓李，皮膚黔黑，有一雙瞇瞇眼，相貌也平平。讓我對她有印象的，是她每天給她送飯來的母親，她的面容跟母親很相似，特別是那笑起來便看不到眼珠子的彎彎咪咪眼。她母親也是一身咖啡色的膚色，體格微胖。每天，她母親除了給她帶炒麵、炒飯、麵包之類吃得飽的東西之外，一定少不了一包豆花。

『妳很喜歡吃豆花嗎？』我好奇問李同學，她搖搖頭。下課她媽媽進來給她張羅吃的，我忍不住問：『Aunty, 做末妳每天都買豆花給她吃？』

『因為吃豆花女生會變漂亮。豆花白白滑滑，女生多吃皮膚會白。』Aunty笑著，眼睛彎彎咪咪的。李同學無言的吃著她的豆花，我看著她黔黑古銅的膚色，也無言以對。這個李同學的媽媽一直送到她小學畢業，可是我印像中她一直都沒有變白。這個證明了兩件事：

1.母愛是永遠不變而且持之以恆的。
2.豆腐花完全不能美白。

迄今只要一吃豆腐花，無論好不好吃，都會讓我想起這個幸福的李同學，還有堅信着以形補形、只要持之以恆她女兒就能變得跟豆花一樣白白滑滑的李媽媽。

泰迪熊与我

小时候在百货商场的玩具部每每抱起一只毛茸茸的泰迪熊，最后都会放回去--因为他们实在是太贵了!就算是喜欢，吵着要买也不会有可能得到的。我们那个年代出来的孩子总是这样，知道自己不会有求必应，高过一定价钱的玩具坐在地上哭喊要买只会换来一巴掌。所以就在商场抱了抱，就默默的放回去架子上，心里默默想着我长大了有能力自己买给自己好了。

小时候我确实有一只泰迪熊的，也不知是那个亲戚送的，我还跟它拍过照。那只熊穿着一件黑色小外套，它的毛发、身体和手脚都硬邦邦，也不知道是眼睛的纽扣的问题它看起来就好像是在鬼鬼祟祟的用斜视的眼睛看着你。有些丑怪和诡异，跟外面那些粉色系、毛茸茸的那些真的很不同。不过，小时候是没有去想它是不是个用来送礼的便宜货，更不会去嫌弃（虽然我还是知道它跟外面的比起来真的比较不可爱）。它是我唯一的泰迪熊，我也还是常常跟它玩家家酒，後来几回搬家它也就不见了，我也没很想念它，从此以后我也没有再得到任何泰迪熊。

到了长大了我也是如此，看见喜欢的泰迪熊也是抱抱就好，再默默的放回架子上。出来社会工作，总算能体会当时为什么自己不能『有求必应』--赚钱不容易。是的，还是觉得那些泰迪熊太贵了。一看见那些毛茸茸雪白白的玩具熊我就会想起不见的那只硬邦邦丑呼呼的泰迪熊。我从没要求过任何一位男友（包括现在的老公）卖泰迪熊给我。对我来说，如果要他们买花这么多钱买给我，还不如送我一些别的。也许是长大了，价值观有改变，没那么喜欢玩具熊有了更喜欢的东西，买玩具熊给自己的愿望早就丢在风里。

记得某年的的生日，我终于再收到泰迪熊，那是家人送的一只白色的熊，可是还是硬邦邦的……不过，受到了我还是挺高兴的，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收到那么大的熊。（大概有个两岁小孩那么大的感觉。）

曾经一度出现自己制作泰迪熊的商店，再次让我想去自己做一只属于自己的泰迪熊的念头。那是店家提供材料，我去自己为泰迪熊灌灌棉花，再缝和起来即可；还有给你一张泰迪熊的出生证明呢！去看了看价目表，真让人咋舌，小小一只的大概只能摆在桌面上的小熊，基本就要40令吉-50令吉。再去看了看哪家店，那些没有生命的布袋躺在那里，其实也没有很独一无二的感觉（我是水瓶座最喜欢『世界唯一』的东西。流行？对水瓶来说是事不关己的，因为有着不想和很多人拥有相同的东西和思维。我妹解读成『超级不配合』）。所以最后我还是没有做了，而这家店的噱头也好像没有维持很久，最后也销声匿迹了。

原来在脑海里的东西你一度以为它随着岁月消失，但是其实不然。泰迪熊在我心里，就是在我心里，从来没有走出去，它只是淡淡的存在着。我始终没有买下自己第一只泰迪熊，因为『泰迪熊真的很贵』的想法，也始终没有从我心里走出去。

『有机会的话，自己做吧！』这是我心里的新想法。拼布也好、编制也好。我也知道这个需要时间的和技术的磨练，可能没那么快实现，但如果念头从来没有从心里走出去，去实现只需要行动跟时间。大家都想不如去买了更快，但是我觉得这个就是我最终极的想法--觉得贵，没特色就自己做吧！（不只是小熊，很多东西我也觉得如此。）

结果，真的。我的第一只小熊『李家熊』终于诞生了！它身高约25公分，奶茶色。颈上围着一条我也有的同款围脖，胸口中间蓝色星星是之前织好的，一直不知要用在哪里，原来是等它出现送给它的。那天跟它拍照，也不知是不是角度的问题，我发现原来它斜着脸带着有点戏虐的微笑，是和那只不见的丑怪熊如出一撤。原来那只唯一的丑怪熊从来都没有走出我的心里，我还颇怀念我们玩家家酒假假吃喝的时候它斜着眼的偷看我的神情。而这样的怀念，也只有在长大了、渐渐老去才会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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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會過去的

最近年輕人再跳樓輕生，讓我想起一些事。

記得我那年我16歲。第一次正式打工找到的工作是在百貨公司（當時還沒商場）負責女性內衣專櫃助理銷售員。一開始我並不想接受，因為發育得早，所以成熟豐滿的胸脯讓我在學校受到不少取笑（我們那個年代不是小女孩會想『哇！真羨慕妳有胸！』或『我真煩，前面是飛機場。』而拼命買Push-up bra的年代。事實上，當時我還真不屑自己這種『優勢』）。我想再賣內衣，就會招來更多的取笑。然而因為沒有其他空缺，我唯有接受。果然就在工作的時候遇見那些取笑我的人，他們在我工作的地方大聲叫我『大奶』『賣包』還喊我的外號（當時很紅的大胸艷星的名字）。我生氣得全身發抖，看見旁邊的有些同事還在竊笑，我更是忍不住跑去洗手間哭。當時我心想那些人在學校這樣對我也就算了，但是為什麼來我工作的地方羞辱我？我並不想哭，只是眼淚就是自己會掉下來。

我也不想這樣，但是天生就如此啊！我想。

那時我真的不想做了，我走出了洗手間，回到了櫃檯想要辭職。正想要跟我的上司（也就是專櫃的正式銷售員）說的時候才發現櫃檯來了很多客人。那天是週末，人也比較多。我深呼吸之後就開始招呼客人，今天是我工作以來第一次要這麼忙碌。我們的工作，就是要幫客人選擇適合她們的內衣。大家size各有不同，後來也覺得其實胸大胸小也有各自在身形上的煩惱。於是我就嘗試幫忙解決，最後也近乎忘了那天不愉快的事。可是回到家裡，辭職的念頭又在我腦海泛起。

我的腦海泛起了那個取笑我的臭男生的嘴臉，他媽的真是猥褻加卑鄙。想著想著，心裡又難過起來。『生成這樣不能改變真想死了算了！』的念頭閃過，那霎那，我突然就真有想去死的衝動。可是後來我覺得與其說我的感覺是悲傷，還不如說更多是憤怒不平--我被人取笑一個我無力改變的身體狀況，應該是取笑我的人不對，為什麼去死的卻是我？

就這樣一個轉念，我對這份工作和自己都有了另一個看法。

1.我沒有辦法改變我的體型，也沒有辦法阻止他羞辱我。那是我身體的部份，它天生如此沒有錯，那人要把它們和一切猥褻的事情掛鉤是他下流無恥賤格。
2.我腳踏實地的工作，不偷不搶不是乞討，就算是『大胸的賣包』我也是正經工作賺錢，不用覺得屈辱。
3.我的工作是幫助很多女生買到適合她們的內衣，讓他們身體健康和自信，是幫助人的工作。
4.我不應該為了取笑我踐踏我的人而感覺壓力，他的言語不會讓我流血疼痛或把我殺了。那些話只會讓我更想『抬頭挺胸』做人。而且這個人和他的嘲諷也不會跟我一輩子！

後來我照樣去上班，照樣有人取笑，但我已經覺得無所謂了。那個假期我賺了錢，買自己喜歡的東西，還參加了公司的晚宴歌唱比賽得了第二名拿到獎券幫家裡添購雜貨。我知道我自己做人無愧于心就好，我接受自己，別人的想法也就不那麼重要了。我是有收穫的，而嘲諷者都沒從嘲諷我得到好處。也許就不過滿足了下賤的嘴巴而已。後來那些嘲諷我的人也隨物換星移都不知何處去了，唯有好友知音幾人還在，卻已經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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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初我就因為一個傻逼的話死了，我豈不是看不到現在這個很多女人想辦法『谷胸』，我卻什麼都不需要去做的年代？

壓力、屈辱、傷心有時能促進你的思考，讓你領悟人生事。我常覺得『天若從人願，山做黃金海作田』，但這可能嗎？我們都知道人生不完美，更如心電圖有高有低。不能讓所有人滿意，但自己可以轉念看看讓自己滿意，自己滿意也會漸漸讓周圍的人滿意。你要平平順順，是的我從來只相信『長眠不起』的人才會像停掉的心電圖一樣『平平順順』，再沒故事可說，無事可想。

壓力、屈辱、傷心是壞事，但是都是會過去的，也能跨過的。唯有死亡，是不回頭的路。死亡沒有過去現在未來，就是結束。生命只有一次，不用讓全部人都認可你，不要期盼什麼事都要順著自己的意。生命和生活都只要享受它就好，因為它們終有結束的一天，所以不要急著自己結束。留著一條命，留下生活才能有機會看不同的風景。